上个世纪80年代初,十年某运动刚刚结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刚刚开始,农村一片欣欣向荣,农民们坚信只要用心伺候好这片土地,就可以通往点灯电话楼上楼下的大同社会。
如今,那个电灯电话的大同社会早已实现,但是这片土地上却没有什么人了。对当时的农民来说,生孩子是终极的目的,因为有了孩子才有了公分口粮,才有了人丁兴旺,所以每家都铆足了劲生孩子,一般生四五个打底,天赋高的可以生到六七个。
当时的生产队没有电视、电脑和手机,社员们晚上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生孩子,虽然有寄生政策威慑,但是官家显然低估了农民的格局。为了孩子他们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哪怕躲到土拨鼠洞都可以生。所以靠锯树牵牛这种物质惩罚,显然无法震慑他们。
农民们深知,万一真的被抓了首先要保住媳妇,就像我们村放羊的二大爷说,只要有母羊,还怕没有羊羔。我读小学的时候,我们的校长经常教育我们,国家不让你生孩子是为你好,你叮了当啷生六七个,摆明是给国家找麻烦。吃穿住行,工作读书,哪个不是国家掏钱,这是当时的真理。
他用“叮了当啷”这个拟声词来形容生孩子,就特别生动。像现在那首歌,恐龙扛狼。把女人生孩子形容的像叮了当啷甩出去一个钢筋锅,干脆明亮又充满了生命力。
当时人们都认为,农村妇女生孩子就像上厕所一样简单,不过仅仅是一块肉,努努力“裤衩一声”就出来了。所以到上世纪70年代,多数农村妇女还是在自家炕上完成生产,对熟手来说,她们可以做到自己生,自己洗,自己剪脐带。如果有幸生个男孩,那么体力好的,当天就可以自己抱着去村里转一圈!
因为孩子多,曾经的农村非常热闹,每所村小学都有上百个学生,那时候对做老师也没什么要求,能读完初中会写字就可以给村干部提二斤鸡蛋,然后申请当老师。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就是一个初中毕业的文人,虽然他只上过初中,但是痴迷于文学创作,他自学了狄更斯、巴尔扎克和金庸,以及还珠楼主的全部小说,梦想是自己的小说可以发表。很多年之后我再见老师的时候,他已经改行养鸡了,可能因为鸡场的嘈杂吵闹,他的言谈举止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文人气。
村庄有越来越多的房子被废弃,每一个断壁残垣背后都是一个家族的兴衰史。那些曾经红红火火的院子,如今蛛丝结满了雕梁,衰草枯肠,曾为歌舞场。
很多年前孩子们奔跑追逐在这片土地,现在村庄安静的像静寂岭,荒草和灌木在曾经的街道疯长,阳关恍如昔年,但是一切早已改变。
面对消失的农耕文明,可以铭记不要悲伤,在逝去的农耕母体上,总会有新的生命出现。就像亘古的华北平原田野里那些常桑的树,它们衰老的躯干上会抽出新的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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