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三年来第一个自由流动的春节,今年返乡的人特别多,每当挂着全国各地牌号的汽车在狭窄的村口水泥路上后视镜碰撞在一起,都是一次实力的角逐。对返乡的你来说,每一次角逐都不能输,如果你是车不是特别拉风,最好把它留在城里,为了能唬住村口的大爷,你可以租一辆别人都不认识logo的车开回去,比如阿尔法罗密欧、塞纳河、谛艾士等等,这些法系车、意大利车足够小众,它会让村口的大爷直接宕机,当他们绞尽脑汁思考这是什么车的时候,你已经事了拂衣去,这让你的身份显得扑朔迷离,就算有人问这车是啥牌子,冷门车也有足够的空间让你瞎掰,当然up现在已经破罐破摔,每次都是扛着蛇皮口袋走路回家,因为我们村的人都知道我在深圳当保安,其实我告诉他们的是“我在深圳住宝安”。一年一度的春节全村汽车大秀让安静的村落重新焕发了生机,那些平时看不到人烟的村子,突然又复活了。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农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老年人不断去世,年轻人正在成长,虽然有了越来越多的新房,越来越多的汽车,但是人却越来越少。那个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农村已经远去。少年时记忆中的池塘已经被填平,村口的大槐树已不见了踪影,一切看起来都没有改变,但是一切都已经改变。
关于农村的未来,非常遗憾的说,除了少数靠近一线城市的农村,大部分农村的最终结局只有消亡,不管我们对农耕文明有多么眷恋,它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让他自然消亡在荒烟蔓草中,是最好的告别。
人们之所以眷恋农村,源于我们文化中不变的“乡愁”,中国作为农耕文明最久远的国度,在从农耕文明走向工商文明的转型中,诞生了最浓重的乡愁,当务农的那一代人逝去,我们也必然从“乡土中国”走向“乡愁中国”。乡愁的本质是人们对母语和生活共同体的眷念,这个共同体是人类共同生活的记忆,是把人作为整体团结在一起的特殊社会力量,它包含了我们所有的民族性和文化性。
人们眷念乡村也是现代性的产物,现代社会的压力让人们普遍感到疲惫,于是乡愁就开始泛滥,人们认为城市是理性的、坚硬的、冷漠的、原子态的,而乡村是情感的、柔软的、熟悉的、血缘的,但是当人们真正从城市回归乡村,会发现田园牧歌仅仅是自己的想象,他们早已不再适应这种生活。
“回不去”是文明的一种必然,我们一但踏入工商文明,就不可能在回归农耕文明,因为在消失的乡村背后,隐藏着城市化这个强大的力量。学界对文明有明确的定义,它包含了三个维度,一个是文字,一个是宗教,而另一个是城市化,但城市化是更重要的要素,它甚至是前面两个要素的基础,只有在城市中宗教才能发生,文字才能发展,人类才可以走出朦昧,进入真正的文明。
城市是文明的摇篮,是人类所有宝贵思想的发源地,在城市化这个强大力量的推动下,传统农村消亡成了必然,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这一代是农耕文明和工商文明的跨界者,农耕文明承载了我们对传统的信仰,融入了我们对土地的记忆。当农村腐朽,这种信仰和记忆都将转化为乡愁,而我们对农耕的感受也会越来越抽象,我们的民族信仰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
城市化是一次伟大的远征,它激发了人类开始全新的探索,农村的消亡将带来新的社会关系,自由主义,个人主义,契约精神,将取代传统农耕社会的血缘关系,宗族主义和传统道德,而消亡的农村,将成为我们内心那些永远的母体,它虽然腐朽,但足够你享受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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